隔天,我被推着轮椅送进警局,身上点滴已经拆除,虽然医生说我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但菜鸟警察还是秉持着「保险起见」将我跟轮椅和手銬套在一起
「我不想让我第一次独立值勤就发生什么意外」他这么说
在不太光亮的侦讯室里,两三名警察连续上阵问了好几个问题,他们的表情从平静到扭曲,甚至拍桌子露出黄牙,我全都看在眼里,可惜我嘴巴紧闭没有丝毫回应
「卫辰轩先生,六月十五晚上,你在自家做了什么事情?我问最后一遍!」一位看起来颇资深的警官微慍问
「他完全不想讲话耶,怎么办?黄警官」菜鸟警察在一边摆出无可奈何的脸
「能怎么办?直接送他上法庭吧」黄警官把资料往桌上一扔,摊在椅背上
他们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在我眼中看起来像是场默剧电影,而我内心是寂静地,心湖的水面一丝涟漪也没有,像这是世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了,现在唯一的感觉就只剩下后脑杓还是持续不断的疼痛,彷彿有个人拿一把雨伞在后面不停戳着我的后脑杓,我想不去理会它,但它似乎正在提醒我什么事
而我却想不起来
回到医院后我又再度昏睡
第三次醒来,我被推着轮椅上了法庭,我究竟睡了多久我不知道,推我的人还是睁开眼第一次见到的那位菜鸟警察,这天他又问了很多问题,全部被我以安静回应过去。
「你真得不找律师吗?」最后他又搔搔头问。
「…」
菜鸟警察将我推至被告人区后,人便转身去角落站着,我眼前剩下坐在上层法官与面对面的检察官。
「卫辰轩」法官叫了我的名字
「卫辰轩!」法官更大声再叫一次
菜鸟警察沿着桌边向我奔回来,他在我耳边嘀咕着:「法官在叫你要站起来啊!阿对了,我忘记解开你的手銬…」他匆忙地从口袋拿出钥匙松开我的束缚
我摇摇晃晃地从轮椅上站起,耳朵没有听进太多,视线始终落在右手腕留下的手銬印痕,脑海中播放着从小到大的跑马灯
我想离开这个没什么好留念的世界,可惜没有成功,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对面的检察官清清喉咙,朗声念着手上的纸本资料
「…被告人卫辰轩,上周四晚上…将一手养大自己的外婆…杀害…」检察官照着纸本上的念了好一串。
喔,对了,是我,我的确杀了阿嬤。
今天是礼拜几了?他们有好好处理阿嬤的遗体吗?已经火化了吗?
我到底在干嘛?
对不起!我真的什么也做不好!
我突想起了满头白发的外婆,还有在阳光下佝僂的背影,和那个大大的水泥院子…
「轩轩阿,你怎么这么笨阿?」阿嬤的声音在我心底响起,她每次说完这句话都会摆出投降的表情,然后叹口气。
有一股浓烈的悲伤,像是已经在胸口滚沸许久,而我盖上厚重的盖子将它压回去的最底部,我想好好的大哭一场,但悲伤升到顏面只剩下嘴角微为抽动。
「他居然还在笑!看了就觉得噁心。」旁听席传来一股骚动。
不是的!我想这么说,但我没力气解释,只有任由嘴角继续抽动。
「卫辰轩!你可以注意这里吗?」发官怒敲法槌三声警告。
我依然不想做任何反应,眼前的画面彷彿一场小小的露天电影,而我正坐在最远方的草地上,远远望着他们细小的动作,听不太见这个世界的声音。
好遥远,人们为何总是离我这么远,连最爱的阿嬤也消失不见了,我似乎快要遗忘她曾经存在的痕跡。
「…被告卫辰轩…伤害致死罪名成立…判其有期徒刑…」
「等等!法官!」一名女性从旁听席吶喊。
「…她是谁?」旁听席又是1阵骚动。
「法官,我认为全案应重新侦办…卫辰轩目前非自主行为…」
忽然间,脑海中的回忆像是一波高浪,硬生生地往我脸上拍下,我晕眩的低下头然后缓缓跪下,但双手还是紧紧抓住被告桌的桌缘,身体如有另一个自我意识,不明的意识想对外界求援。
菜鸟警察赶紧上前,扶我坐上轮椅,我坐在轮椅上不断的喘气,想让大脑回復清醒。
法官最后叹口气说:「此次判决改由下周则期进行。」接着敲下法槌后离去。
我很想找个方式宣洩压抑的情绪,可是无法,我一点能力也没有。
想起了外婆,想起他的笑容,跟从小到大的种种。
我在轮椅上痛苦挣扎,轮椅猛力撞击地面发出巨响,让附近人都吓的不敢靠近,两名警员跑过来压制我异常的举动,轮椅一个不稳我摔倒在地上,两名警察继续以身体压制,身体动弹不得,我转而变为无意义的吼叫,声音穿越了整个法庭直达外面走廊,警察们将我从地板上拖起,像是块将移去做雕刻的巨木般,我就这样被送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