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主山向来有溪流放花船的习俗。入夜的山林边上,一条从山间留下的溪水边缘,坐满了人人狼狼,星星点点的烛光顺着溪流而下。
季寒城刚想和江凛一起走过去,忽然看见前面一个披肩长发的高挑女孩,身边还跟着短发少女,愣了一下,赶紧拖着江凛藏在阴影里——他是真不太想和苏慕白的两个女儿照面。
好在天色已晚,林边没什么灯火,只有纸船上荡漾的烛光,几乎看不清什么人脸。苏映雪和苏小榕确实没有看清这隐藏在暗处的一人一狼。
“姐姐你在纸船上写了什么愿望?”苏小榕一边问,一边牵着苏映雪的手回头往市集走。
“还有什么,当然是许愿让父亲别逼我嫁人。”苏映雪没好气地说,“一想起那个什么季少主我就恶心。”
“呃,父亲说多亏他救了我,他可能也没那么坏……”苏小榕嗫嚅着说。
“可能是没那么坏,但是恶心!”苏映雪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领着苏小榕走了。
虽说知道这女孩对他是没什么好印象,但是在背地里被骂恶心到底也不是什么愉快体验。季寒城默默无语了一下,又听到江凛忍笑忍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朝他呲了呲牙,问“你呢?怎么觉得?”
……这是什么送命题啊。江凛摸了摸大黑狼脖颈的毛发,小声说:“我觉得您好看。人型狼型都好看。”
“好看,还有呢?”
“……好看,我喜欢看。”
“还有呢?”
“还喜欢挨您打?”
“……”季寒城瞥了他一眼,总觉得想从这人口里听到一句直白的“喜欢您”好像难得像登天一样。
刚想从阴影里出来,也去水边看看花船,江凛忽然又伸手把他往回一扯。季寒城一怔,这才发现,溪水边有个纤细的身影,似乎是季耀光身边的灵灵。
但是季耀光却不在,灵灵和一个狼族头碰头地说着什么。又迅速地交换了些什么东西。那个狼族装模作样地在溪水里放了个花船,这才转头回去。
等他离得远了,江凛才轻声说:“是个刑官。”
在罪奴监挨晨鞭的时候见过。
灵灵也拿河边的彩纸折了花船,点上蜡烛,让花船顺水而下。小船并未飘得太久,就被下游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拾了起来,把浸湿的彩纸展开。
季耀光看着彩纸上的字迹怔了一会,忽然把纸往地上一丢,大步走去上游,把灵灵一把拖起来,拖到林间的一颗松树下。一片黑暗中,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是在拥吻。
只是片刻,灵灵又被一把推了出来,趔趄着摔在水边,季耀光大步走了。灵灵慌忙跟在身后,也离开了。
“他们这情况好复杂啊。”见两个人影都走得看不见了,江凛才皱眉笑。
“嗯。”季寒城点点狼头,上次在矿脉下方,季耀光似有意似无意地对他那么一推,他仍旧有几分在意。
季耀光身边的灵灵显然与主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到底在背后有什么影响,还要慢慢查清楚才行。
看着溪旁放船的人越来越少,季寒城又撞了撞江凛:“去给我叠一个。”狼爪子当然没法叠纸船。
“……好。”江凛去旁边的台子上取了张彩纸。彩纸后面就印着纸船的折法,他盘膝坐在水边,开始研究。
季寒城也迈开步子,往江凛那边走去。地下被踩进泥土里的是方才季耀光扔下的那一张淡红色的纸片,中秋的一轮圆月已经挂在空中,像白玉盘一样,和着溪流中隐约的星点烛火,勉强照得出字迹。是一行挺清秀的小字,“人生若只如初见”。
心里微微一动,他又抬头看江凛,那人坐在溪边,腰细腿长的好身材映出流畅的剪影,半边脸颊被溪流中摇曳的烛火映着,显得五官比平日还要柔和些。
“要写什么字吗?”他抬头,扬扬手里有些歪扭的纸船。
“……给我写,心想事成。”季寒城眯了眯狼眼睛。
我现在心里想的,就是要你陪我一辈子。有你就够了。
“好。”江凛在石头上伏下身子,拿笔写了字,又点了个蜡烛放在船上,轻轻放上水面。
“你也写一个?”季寒城问。
江凛想了想,又折了个纸船,写上了“平平安安”。
大黑狼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温暖的毛发带着狼族灼热的体温贴在手臂上。纸船带着烛光一路飘飘荡荡地顺着溪水流淌。江凛心里想,能平平安安地把这小子带回家,再平平安安地护着他一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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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天亮禁足后,家主苏慕白又明显对季家态度友好,最后几天并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一个月的修业终于到了尾声。
最后一日,苏慕白带着大司刑韩重锦与几条白发老狼给三位纯血少主授了勋带,意味着三位修业完成,都有资格继任各家的家主位。——季家两位少主,便是回去由季氏族内自己决定的意思,季家老爷子属意季寒城,这事也就等于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