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城心里有事,天蒙蒙亮时早早醒了。身体意外地清爽舒服,近些日来一直隐隐约约的头痛也几乎感觉不到了。他睁着眼睛呆了一会,转头去看沙发前面。
他习惯独居久了,从今以后卧榻边会多一个人,这样的事情除了新鲜,其实多多少少有些别扭感。
江凛竟也是醒着的,裹着毯子坐在沙发前面,头靠在沙发垫上,神情安静地看着窗外暗淡的天光。听到了床上的动静,江凛转过头看了一眼,十分随意地来了一句“早啊。”
季寒城挑了挑眉,坐起身子。
江凛似乎发觉了自己态度不大合适,跪了起来,姿态标准叩首下去:“少主。”
季寒城盯着他线条流畅的背脊线条看了一会,确认了一点:江凛对于侍奴的身份接受良好。然而细究起来,这人骨子里十分没规矩。
季寒城暂时没理他,打开腕上的通讯器看了看。未读的消息居然有点多。
最上面一条发自曾经作他监护人的小舅凌陌。——季巍去世时,凌陌刚刚成年接下摇摇欲坠的凌家。季巍以暂时借出夜翼为代价,请凌陌暂时做季寒城的监护人。夜翼既是协助亦是监控,只要凌陌对季寒城不起异心,这一部私军就独立于季氏之外,暂时成为凌陌的协助。
将近十年过去,凌陌将凌家牢牢握在手里,原本风雨飘摇的凌家产业也欣欣向荣。季寒城成年接任家主,身后最大的支持力量除了一向不太管事的代家主季老爷子和父亲当年忠心的旧部,也还有关系密切的凌家在后面支撑。
“侍奴怎么样,用起来满意吗?”
想起昨日凌陌将那笼子送来时笑得意有所指的神情,季寒城总觉得后面多少有点坑,没回消息,又看下一条。
下一条的发信人是季巍在世时家里的管家莫苍远。这位在季巍去世后赋闲回家写字养鸟的老人家客客气气地问他是否有空见一面。季寒城沉默了一会,将上午公司的会议推了几个,请了莫苍远来季宅。
一人独居享清闲这种事,没有继承家主位时任性也就任性。此刻侍奴都收了,这位早定好要继续来为他做管家的老人家也不能再继续推了。
当家主从来不是什么清闲事情。权力意味着责任,而责任亦是桎梏。他的身边即将围绕着管家,侍奴,下仆,一重重的规矩也会无止境地套上来。
身在其中,谁都没法幸免。
一想到像个普通人类青年一般悠闲度日的时间即将随着“家主”这个身份的到来而结束,季寒城多少也有点心烦,随便向江凛解释了几句衣物用品的放置习惯,又把权限给他,叫他找家政助理自己下单该买的生活用品。
江凛按照季寒城的要求从衣柜里找出了他今日要穿的绣有家徽的织制常服,又问:“早饭……”
心想这人似乎意外地对吃饭这件事情十分介意,季寒城指了指楼梯。“目前每天家政会在冰箱里放半成品餐食,热一下就可以。”
江凛哦了一声,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蜷着睡了整晚筋骨发疼的身体,晃悠着下楼去了。
季寒城盯着他看起来轻松愉悦的背影沉默了一会,虽然心里觉得作为一个侍奴,这个人在规矩方面简直乱七八糟,然而相处起来倒有种意外的轻松。
纵然已经知道江凛这人没太多规矩,季寒城自己穿好衣物,走进餐厅的时候,盯着厨房里的身影,额角的青筋还是跳了跳。
——只是要他把冰箱里的食物拿出来热一下,谁叫他撸胳膊挽袖子进厨房做饭了?
不知多久没用过的灶台燃着淡蓝的火苗,平底锅内的油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煎蛋的香味。而那个身材高挑的青年腰间围着——边缘绣制着铃兰蕾丝的亚麻桌布?
这人居然随手扯了桌布围在腰上,正在厨房里十分娴熟地忙活着。扭头看到季寒城神情怪异,还百忙中问了一句:“您煎蛋想要什么火候?太阳蛋?溏心?全熟?”
季寒城没回答,只觉得面前的情景多少有点怪异——奔三,网络工程师,围着桌布,做早点。这一串形容词里面任何一个都不太符合他对于侍奴的想象。
然而桌面空荡荡,那条绣着细碎花边的亚麻桌布被缠在腰上随着江凛步伐飘来飘去,这种情景不但诡异而且碍眼。
“……脱了。”既然碍眼,就让人脱下来,没什么不对。
然而江凛似乎是专心地研究着锅中煎蛋的火候,“哦”了一声,几乎没过脑子地把上半身披着的浴袍式睡衣脱了下来。
衣物离体,江凛整个人愣了一下,好似才反应出不对来。
“……”季寒城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人把睡衣扯下去,倒显得身材确实极好,肩宽腰细腿长,腰间的桌布本来是按围裙的方式围的,在腰后打了个结,从背后看过去,还留着一道接一道暗红鞭痕的屁股与大腿毫无遮掩,一览无余。
原本只是觉得围着桌布碍眼,一瞬间变成了哪里都不对劲的裸体围裙。
江凛犹疑一下,拎着睡衣不确定地问:“……那我再穿上?”